《立春》讲述的是理想主义与与社会现实言和的故事。
王彩玲,既胖又丑,却有副天籁的噪音,她醉心意大利戏剧,幻想着唱到巴黎歌剧院。可她只是包头鹤阳师范学院的音乐老师,非科班出身,又没有北京户口,连中央剧团的杂工都当不了,空有满腔才华。更甚者,不合时宜的才华,还给了她孤高自傲的性格。她摒弃世俗,对于爱情也苛刻地“宁尝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对于友情,她也尖刻地揭露是“以不幸者来寻求安慰的阴暗心理”。于是最后,她只得独身领养一个小孩,寻求精神的解脱,寻找理想的寄托。
黄四宝,一个钢铁工人,却无师自通对油画有一定的造诣,视中央美院为终极目标,然屡考屡败。不过每次失败后,他仍是背上画板斗志昂扬的战士。执著以梵高为精神偶像,仍然渴望远方。他与王彩玲相惜相知过,却崇尚柏拉图的精神之爱,当众拒绝与羞辱了王彩玲“一个女人对男人最高情感的表达”,愤然出走,弃绝了理想,去深圳改造成一个以婚介所行骗的奸商。
胡金泉,一个在上世纪,因着迷芭蕾舞而呈现阴柔美感的男人。他其实是剧中最善良的人,他一直努力期求世俗接受他,隐忍低调地活着,可现实却给他“二姨子”的称谓,拿他的舞蹈与泰国人妖比,自己成了这个城市的笑话,让母亲蒙羞。最后只能用一场主动的强奸和脚镣的声音来挽救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堵住了人言可畏的通道口。
“每年的春天一来,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春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就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这是王彩玲在去北京的列车上说的,体现了她怅然若失的心情。终观他们的一生,似乎被一种叫春天的希望牵引着,可更多时候,春天,只是彼岸的风景,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却是簌簌的雪花…
他们三人,怀揣美好的理想,有着过人的天赋,都虔诚地热爱着生活,然不管是不流于世俗,还是与主动与世俗言和,他们的才华都是不合时宜的,在那个小县城,没有知音,没有同伴,也都注定只能艰难前行。当时整个城市还在为生存挣扎,这些阳春白雪俨然就是生活的六指,纯属多余。更甚至他们的执著,对那些已流于世俗的理想放弃者,是种挑战与恐慌。所以周瑜从头至尾都不希望黄四宝考上。
其实每个人心中,曾经都有过理想。都曾狂妄地想出人头地,可岁月的无情打压下,大抵都以现实的需求不断变化着生存的方式。曾经的理想,往往成了休闲与爱好,用以娱情养性。当生命达不到渴望的高度时,我们多会向生活的宽度延伸,聊以自慰。真正能执著追求理想的极致境界的人,凤毛麟角了。在成功的道路上,充满坎坷与困惑。尤其是文艺理想,过于注重精神层面。与社会实体功利性追求多少是有些冲突的。太执著的人,若找不到哲学层面心灵的突围,很容易不幸。所以,才有那么多文艺青年自杀。他们要么是为精神殉葬,要么就是为心灵解脱。
剧中将这种心灵突围的冲突刻画的很深刻,很细腻,看后充满心酸与无奈,荒凉丛生。当王金彩准备隆重地庄严殉情时,结果却只是换来个可笑的大花脸;当胡金泉穿着军用鞋踮起脚尖的刹那,他笑得那么灿烂无邪,而王却哭得那般伤心欲绝;当大雪覆地,寒意四起时,王却还给母亲一个从未有过的温和的笑。这是王的一个心路历程,她执著了,最终还是主动妥协了,有同伴的离场的孤独,也有世俗温情的点化。这不能简单视之为放弃。因为,她最终还是没有随便找个人嫁了。她在独身领养了个小孩,开始享受简单的天伦,却还是喜欢带她去天安门,心中还是会眷念巴黎歌剧院……
看完后,很感动。感动他们为理想的艰难付出,感动导演与编剧,能还原一段如此真实而引人深思的故事。把影片推荐给朋友看。朋友给出的评价却是太做作。他说无法接受蒋雯丽的恶俗扮相,觉得在广场跳芭蕾舞,俗人唱歌剧,是种荒唐。认为他们不配拥有这种才华,他们的追求是种病态,感觉导演为了展现主题,把周围人群的冷漠描绘得过于夸张……
我愕然。是否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视角差异。我不是文艺青年,并不懂歌剧、油画、芭蕾。却从还原戏剧文本上看,这种美丑的视觉与心灵冲击,是戏剧成就史上的一座丰碑。如《巴黎圣母院》里卡西莫多形象。所有艺术家在成功以前都只是平凡人,没有高贵的气质,没有华美的容貌,没有脱凡超俗的气度,因为现实生活不允许。且电影本身的时间局限,它没办法像电视剧一样铺陈过渡,它只能集中戏剧冲突以展现主题。
不管是真实,还是做作,不管是高贵,还是粗俗,他们都没有错,因为怀揣理想,本身就是件美好的事。不管是执著,还是放弃,他们也没有错,因为能踩着荆棘成功的人不多。为曾经的执著喝彩,也为曾经的理智欢呼。不管哪样生活方式,能寻求到心灵的平和,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活着,本身就是充满希望的。因为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