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韵


离开家乡的人,心里大都有着淡淡的乡愁。
即使经历时光洗刷,变得棱角磨平,心止如水。
却往往在睡梦中,听到流水的声音,嗅到田野的气息。
时光辗转中,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却无法忘怀那份美丽。
七岁以前的生活,我都不记得了。
妈说我那时候很安静,不太闹,喜欢搬张小凳独个坐门前看天。
天很蓝,风很轻,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七岁那年,我拥有了一只兔子,是灰色的,我叫它小灰狼。
确实,它油色光滑,眼神狡黠,长长的耳朵,稍有风吹草动,便警觉竖起。
我给它洗澡,喂它萝卜,带它散步,然后牵着它耳朵回家。
它不是我的宠物,它是我朋友。
九岁那年,它丢了。
我坐在家门口,一直等它回来,从春至冬。
它是第一个离开我的朋友。
长长一年,我都不开心,直到家里买来了小白。
小白是头水牛,是头小水牛,遇见我时,它才两岁。
之所以叫它小白,是因为我一直梦想着自己能有头奶牛,每天与人分享牛奶的醇香。
我相信那个时候,我和它的眼睛都是水汪汪的,都不带杂质。
所以,我喜欢上了它,接下放牛的担子。它则信任了我,允许我摸它的头,脖子,还有尾巴。
它是如此的小,以至于同村的牛都欺负它。我也一样,被其他孩子欺负着。
所以,我带着它,离开了人群。
在离家不远的小山坡上,长满了万年靑郁的松树。
风来时,松涛阵阵,风过后,针叶亲吻地面,发出轻轻的叹息。
林子深处,有大片的湿地和一个湖。
当朝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到地面时,林子开始苏醒。
你会看到毛毛虫在伸懒腰,小鱼在游戏,蝴蝶在跳舞,跳蚤在出操,蚂蚁在奔跑。
就连树下的蘑菇,也在悄悄生长。
光线明亮,色彩斑斓。就连空中漂浮的云朵,也那么的轻柔,那么温和。
湖畔,有两只天鹅在整理羽毛,梳洗脸容,翩然起舞。
没有看过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但我心里,有着另一版本的《天鹅湖》。
小白在静静吃草,我凝视草尖上的露珠,想象着它有着怎样的故事。
那一刻,时间被停滞。
因着那种圣洁,无数次,我曾深深感到生命的喜悦。
时光轻轻一晃,就看到了十多岁时的自己。
有段时间,疯狂的迷恋武侠。
从童话到《故事大王》到《故事会》,我只花了半年就完成了阅读喜好的转移。
然后,村子里所能找到的,就是武侠书了。
我确信,对语言文字,我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
所以我懂得了别人的故事,也开始尝试让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故事。
就像林青霞说的那句:我不在江湖,可江湖上有我的传说。
小白长大了,它自然就成了我胯下的坐骑,我想象着它能带我飘游四海,浪迹天涯。
我戴起斗笠,披起雨衣,腰配竹剑,足踏小白,在林间狂奔,俨然一代大侠。
有梦的时光,是快乐的。
读了很多书,看了太多别人的故事,知道了与小山村完全不同的外面世界。
内心开始觉得痛苦,甚至百无聊赖得有些绝望。
我找不着人,来诉说我的想法,我害怕,因为,我想的,说的,他们都不懂。
我坐在树上,透过叶缝眺望,远方除了山,还是山。
心里顿时涌起了莫名其妙的哀愁:
有谁能懂我?长大后,我又会遇见谁?
再或者,我根本就长不大,一场疾病,便可以轻易将我扼杀,我根本来不及去演绎。
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古的东西涌上来,喉咙紧紧地往上走。读过的书,有的近了,有的远了,模糊了。
有个人的背影,在渐行渐远。
我渐渐长大了,也渐渐的融入小伙伴们的圈子,并从中得到乐趣。
村子依山傍水,在水边长大的人,与水大都有着亲近,水性也好得惊人。
一百多米宽的河,中间只换一次气,便可穿过。
由此,河对岸地里的番薯,土豆,西瓜,可算是遭了殃。
我们在清亮的月光下烤着番薯和土豆,吃着西瓜,然后把脚浸入水里,享受着由里到外的清凉。
夜里睡不着,相约到马蹄地里,躺在柔软的马蹄茎叶上,看那空中挂着的月亮,由朦胧到明亮的神奇。
数数星星,想象着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看流星飞落,少年不识愁滋味。
在山茶花盛开的日子,满山都是我们的影子,去寻找一种叫茶叶泡的质嫩汁甜的美味山果。
不在乎手被野草划破,不在乎被草丛中串出的蛇吓到,只因割舍不下茶叶泡入口时的美味。
只觉:天上仙桃,大抵如此。
还有收摘茶子的日子,大人,小孩,老人,家家倾巢而出,挑上担子,背上口袋,忙个不亦乐乎。
那种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额头。
闲暇时,会到地里抓蝈蝈,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块菜地和玉米地,弄得满脸泥土,却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蝈蝈抓回来以后,在脚上绑条线,就变成一架架的活飞机,自得其乐。
七八月间,带上手电和脸盆,到河里摸石螺,天上星光熠熠,河面火光点点,交相辉映。
吃着炒螺,玩着扑克,一个晚上,都是快乐热闹的。
还有夜里放网,放夜钓的日子,小船静静的停在河面上,我们撒下诱饵,屏住呼吸,等待鱼儿上钩。
风轻轻过,依稀带来河畔艄公妻子洗衣和艄公咳嗽的声响。
清冷的月光下,我看见她轻轻搓衣,顺手理了理耳边乱发,他在她身后,为她捶打着背脊。
月色将她和他,还有他们的家,拢在一起,渐渐弥漫出温馨。
伴随着流淌的河水,构造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那是印象里最温馨的一刻。
每次大水过后,河畔的坝子里,总能留下大大小小的鱼。
就很喜欢,跳进坝子里用双手去抓鱼的感觉。
鱼很滑而且聪明,不会一下子就让你抓到,几番周旋后,鱼终于到手。
那种成就感,远远胜过都市人到鱼塘靠垂钓饿鱼所获得的成就感。
就很怀念,那些手提用水草串起的活鱼,吹着口哨,阳光撒满全身的日子。
稻子收割以后,整个田野露出原来的脸容。
长长的禾田,只留下齐脚的禾梗,人赤脚走在禾梗上,如同在万水千山间穿行。
貌似萧条,却是快乐的季节。
这个季节的田鼠,囤积了整整一夏的肥肉,正是下锅的好时候。
田鼠跟城市里的老鼠不同,吃田野谷子,喝山泉长大,在田野里撒野。
田鼠肉嫩味鲜,按照现在的标准,算是半绿色食品。
大人小孩,都喜欢在这个季节,相约去抓田鼠。
通常有两种抓法:用水灌,或者用烟熏。
通常是先观察鼠洞的情况,狡兔三窟,狡鼠亦藏数洞。
稍大的是主洞,在离主洞不远的地方,肯定还会有着其他的洞口,得用泥土堵上。
然后就是灌水或者熏烟了。
通常是两人组合,一人负责灌,一人把手卡在洞口上。
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就得屏息准备。
在鼠串出洞的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卡住。
通常是十卡九中,道行高的前辈,据说两指禅便能夹鼠。
当然,如果你实在运气那么背,被你夹住的,可能会是一条蛇。
我就曾经见人夹出条蛇,吓得一路狂奔。
所以,便衍生了用渔网在鼠洞设置陷阱的做法,既安全又实效。
田鼠抓回来,可上葱花爆炒,也可做汤,但凭卿之所好。
美味如斯,远胜鸡肉鱼肉。大快朵颐。
夜里不睡觉,喜欢跟小伙伴带上自制竹夹,到小沟里夹黄鳝,到人家鱼塘里偷鱼。
屏住呼吸,四下一片静寂,唯有小溪流水潺潺。
抬望眼,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胸腹里,霎时一个清凉。
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便是在闷热的六月天里,和小伙伴们到山上砍来竹子,扎成竹排。
然后撑到河里,让小竹排顺江而下,流向未知地域。
我们则躺在上面,吃着山里采来的野果,笑着,闹着。
而今,小竹排早已被扔入历史,儿时的玩伴也都随风散落到天涯。
只有那哗哗的流水声,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回响着,经久不息。
有段时间,爱上了书里的故事。
书里说,如果你真的爱一个女孩,就为她去寻找一颗幽灵水晶。
于是,傻乎乎的,跑到山里去淘水晶。
粤北边陲小镇,多山却少矿石,多是铁,铜。
我一直找寻不着我的幽灵水晶。
寻找到的,是一堆云母,以及造型怪异的石头。
许多年后,当我从箱底翻出诸此宝贝儿时。
不禁莞尔。
家乡人从来不买茶叶,家乡人都喝着自制的茶叶。
入口稍苦,随即甜爽,满腹清香。
拾茶叶是个苦差事,它从不让人轻易得到,远离人群,长在二十公里深处的大山。
农忙过后,边有许多带着干粮和袋子,轻装出发的拾茶人。
一路斩荆披棘,寻找着。
我曾经数次跟大人进山,真正明白了生活的艰辛。
自然,大山从来不亏待有心人,它回赠你,远远大于你所付出的。
风过后,茶叶满地,随手可拾。
还有茶树的果实,是种难得的佳果。
切片后加糖蒸煮,在烈日下暴晒成干,入口是异常的芬香。
与精制的葡萄干有着不相伯仲的美味。
那是我们小时候的零食最爱。
记忆深处,总有着外公的影子。
他是个隐忍,坚持,豁达的老儒生。
写得一手好字,为人正直。
他教我读书,写字,做正直的人。
外公和我,都是爱书的人。
他书房里的书籍,填充了我童年时期的生活空白。
通常是一老一少,一大凳一小凳,聚精会神的列在屋前。
那是记忆深处一道最独特最温馨的风景。
外公屋后,是漫山遍野的竹林,盛产嫩竹笋。
外公带我去砍竹笋,洗净脍制成菜,整个屋子顿时弥漫着竹的清香。
竹是文人的最爱,也是外公的最爱。
许多年后,会有人不断问我,为何偏爱竹笋。
我想,我是难舍着那种亲情。
外公,今年,我回来看你。
外公,想念您。
少年便识愁滋味,委实是种不幸。
难受的时候,会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天真的以为,世界都遗弃了我。
看流水飞逝,看年华渐远。
黄昏时刻的落日,是那样的美。
从小在水边长大,却对水有着既向往又畏惧的复杂情感。
平静时,静水流深。
狂暴时,万马奔腾。
那是一个遥远的有阳光的夏日午后,传来了噩耗,伟玲没了。
伟玲是我小时候的玩伴,那天,她与其他小玩伴过河摘野花,路过险滩时,被水吞噬。
那个傍晚,我看见平叔在河边无声抽泣。
西风紧,残阳如血。
第一次,感觉到对水的畏惧。
九四年,洪水暴虐,席卷了一片片河滩和禾田。
到处是惶恐的面孔。
从二楼望下去,汪泽一片。
无数的树木,大小的家畜,油瓶,衣物被水卷了一个下午。
奔腾而下,浩浩荡荡,混混沌沌。
一米二的浸水线,家里一直保存着。
还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和家人吵架。
独自一人跑到河边,狠声哭泣。
水慢慢漫过我的脚踝,一点一点将我侵噬。
在世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的时候,有只手拉我起来,带我回家。
是啊妈。亲爱的啊妈,并不曾将我遗弃。
那个时候,有座老屋,将很多人的心连接在一起。
群居年代,是那么的温暖。
据说那座老屋,比我爸爸的爸爸年纪还要长。
那是先人文盛公从河源搬迁来时所造。
近百个单间里,坐着热热闹闹的人。
我依旧清晰的记得:正门左边是思照家,右边是玉文家,再进去是平叔,欢叔,莲婶。。。
我们在老屋里捉迷藏,躲在不同房间里屏住呼吸戏耍。
从墙上刮落一层白白的硝体,制成土炸药。
蓉娘总不忘在香芋馅饼出锅后塞我几个,笑着喊我小馋猫。
呵,蓉娘的饼,是天下第一好饼,这是我童年时最真实的想法。
下雨的时候,几十号人聚在一起,玩拖拉机,十多张台,叫声此起彼落。大人小孩,不亦乐乎。
婶婶娘娘们拉着家常,在昏黄的灯光下,怀里的宝宝睡得一脸香甜。
谁家有了好吃的,家家都能吃上。
谁家有了麻烦,大伙总尽力分担。
邻里偶尔有冲突,也一笑带过。
老屋里有人成长,出嫁,成家,老去。演绎着亘古不变的轮回。
老屋,你一直在我心里,你一直在我梦里。
在农家,播种与收割是两个很重要的环节。对于农家孩子而言,插秧与割禾的体会就来得更深。
我喜欢插秧,插秧的时候,脚深深的陷入泥土里,与泥土有着亲密的接触。
对赐予我们生命和粮食的土地,我有着深深的敬畏与感激。
每次,当脚与泥土赤裸裸的触及时,便能感觉到这片孕育我生命的土地之博大。
人在土地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其实,插秧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你能想象,原本光秃秃的一块田,你一颗一颗的插上秧苗后,便是一片绿油油,充满生命气息的原野。
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着一块梦田,你一点一点的撒下希望,终能收获绿野。
在创造的同时,我们获得了永生。
割禾其实很苦,日晒雨淋,还得弯着腰,对大地保持着躬亲,忍受痒痛袭身。
可土地永远是公平的,你给了它汗水,它回赠你金灿灿的粮食。
就很享受那些在阳光下收割的日子,汗滴禾下土,却内心充实,自食其力的感觉让人幸福。
在太阳下,被蒸发的,是人的虚伪与懒惰,铸就的,是钢铁般的意志。
亲爱的,想告诉你,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很幸福。
离开或者回来,每年总在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我总爱在镇边的小桥上眺望小镇。
小镇静默地站在阳光中,看起来和其它任何时候没有多么不同。
人来人往,风景依旧。
抬头的瞬间,夕阳是如此美丽地,射入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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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appy 2009-09-27 12:18   #2楼

美文~~~楼主继续~~~~:victory:
肉夹馍 2009-09-27 12:45   #3楼

继续支持原创.......
要是能配段轻柔舒缓的音乐,就更好了.
可惜没这功能......
布衣 2009-09-27 14:45   #7楼
913zgc 金钱 +20 朴实的美文! 2009-9-27 13:09
913zgc 贡献 +5 朴实的美文! 2009-9-27 13:09
happy 金钱 +50 好文加好人 2009-9-27 12:09
happy 贡献 +5 好文加好人 2009-9-27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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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惜才!:lol :lol
秋日之枫 2009-09-29 01:45   #10楼

那些关于流水,鸟鸣,天鹅梳妆,偷瓜采果,夜卧荒原的故事,都潜藏在记忆里。
年岁渐长,内心不再那般纯粹,我笨拙的想抓住点什么,却一阵风来,便烟消云散。
可我还是想写点什么的,如果,你也闲来无事的听,闲来无事的看。
有些文字,是写给自己,用于安慰自己的。
若然,同时,也温暖了看到文字的人。
乃枫之幸。
白狐 2009-09-29 05:38   #11楼
       从来没有如此不知睡意地欣赏每一个文字,慢慢读来,让从未体验如此精彩农村生活的我,有如自己就是其中主角。
日出东方 2009-09-29 05:52   #12楼
很好的文字和感想:handshake
北江文化本版热帖-
  • happy 发表于 2008-08-31, 329 回复

    happy everyday

    开此贴,除了写写心情心语外,当然还支持下本地论坛啦! 第一天报道,希望有好的心情!... 阅读全文
  • happy 发表于 2008-09-09, 167 回复

    《点点滴滴》

    因为我的仔仔乳名叫点点,开这个贴,主要是记录他成长过程的点点滴滴! 本文采用第一人称写法。 口述:点点 代笔:happy!... 阅读全文
  • 林风 发表于 2011-08-25, 151 回复

    八碑墓(大结局了)

    秋意早起,凉风阵阵萧萧刮过山岗,吹落一大片一大片枯黄的树叶,这树叫细叶相思树,除了山顶一条长长的防风带外,其余的就是凌乱地生长在这乱葬岗的坟墓之间。相思树长得笔直笔直的,是这里常种的防风树,树木高大,听说这片树林已经种了十几年了,埋在这里的先人更是很久很久的年代,其中一座最为古老,它孤怜怜地坐立在山顶与山腰之间,可能就是“七上八落”的位置,它远离墓群,其实是墓群远离它,因为它比这里的墓群所有的墓都要早,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埋葬在这里,它像是这里的王者霸主,但它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凄凉、孤独!四周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只有杂草丛生,而且这里生长的草是出奇的高大,基本把它隐藏起来,很明显它已经太久没有人来拜祭了,偶尔阵风稍大吹低杂草,隐约可见残旧的灰砂白墙,让人感觉到它是哪么的神秘莫测,哪么的阴森,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如果是一两三个路人经过都会远远的兜个转儿走。... 阅读全文
  • happy 发表于 2009-05-18, 143 回复

    《为你写诗》

    其实一直以来,俺就有一个远大的梦想,不过这个梦想大得有点不切实际,就是想为论坛里的每个同学写一首诗!夸张吧?!由于自己不是诗人也非作家,所以,这个梦想一直不敢付诸实践。 如今,既然成为文化版版主,干脆就试试吧!每个人都有份,不过,可能得排队! 写得不好,欢迎拍砖,也欢迎同学们互写~~~ 声明:俺不是诗人,俺以下写的诗,不讲通仄,不求押韵,讲求的,只是别人给自己的感觉或纯属是自己的感觉!... 阅读全文
  • 关于作者-
    秋日之枫

    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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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乡韵 离开家乡的人,心里大都有着淡淡的乡愁。 即使经历时光洗刷,变得棱角磨平,心止如水。 却往往在睡梦中,听到流水的声音,嗅到田野的气息。 时光辗转中,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却无法忘怀那份美丽。 七岁以前的生活,我都不记得了。 妈说我那时候很安静,不太闹,喜欢搬张小凳独个坐门前看天。 天很蓝,风很轻,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七岁那年,我拥有了一只兔子,是灰色的,我叫它小灰狼。 确实,它油色光滑,眼神狡黠,长长的耳朵,稍有风吹草动,便警觉竖起。 我给它洗澡,喂它萝卜,带它散步,然后牵着它耳朵回家。 它不是我的宠物,它是我朋友。 九岁那年,它丢了。 我坐在家门口,一直等它回来,从春至冬。 它是第一个离开我的朋友。 长长一年,我都不开心,直到家里买来了小白。 小白是头水牛,是头小水牛,遇见我时,它才两岁。 之所以叫它小白,是因为我一直梦想着自己能有头奶牛,每天与人分享牛奶的醇香。 我相信那个时候,我和它的眼睛都是水汪汪的,都不带杂质。 所以,我喜欢上了它,接下放牛的担子。它则信任了我,允许我摸它的头,脖子,还有尾巴。 它是如此的小,以至于同村的牛都欺负它。我也一样,被其他孩子欺负着。 所以,我带着它,离开了人群。 在离家不远的小山坡上,长满了万年靑郁的松树。 风来时,松涛阵阵,风过后,针叶亲吻地面,发出轻轻的叹息。 林子深处,有大片的湿地和一个湖。 当朝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到地面时,林子开始苏醒。 你会看到毛毛虫在伸懒腰,小鱼在游戏,蝴蝶在跳舞,跳蚤在出操,蚂蚁在奔跑。 就连树下的蘑菇,也在悄悄生长。 光线明亮,色彩斑斓。就连空中漂浮的云朵,也那么的轻柔,那么温和。 湖畔,有两只天鹅在整理羽毛,梳洗脸容,翩然起舞。 没有看过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但我心里,有着另一版本的《天鹅湖》。 小白在静静吃草,我凝视草尖上的露珠,想象着它有着怎样的故事。 那一刻,时间被停滞。 因着那种圣洁,无数次,我曾深深感到生命的喜悦。 时光轻轻一晃,就看到了十多岁时的自己。 有段时间,疯狂的迷恋武侠。 从童话到《故事大王》到《故事会》,我只花了半年就完成了阅读喜好的转移。 然后,村子里所能找到的,就是武侠书了。 我确信,对语言文字,我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 所以我懂得了别人的故事,也开始尝试让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故事。 就像林青霞说的那句:我不在江湖,可江湖上有我的传说。 小白长大了,它自然就成了我胯下的坐骑,我想象着它能带我飘游四海,浪迹天涯。 我戴起斗笠,披起雨衣,腰配竹剑,足踏小白,在林间狂奔,俨然一代大侠。 有梦的时光,是快乐的。 读了很多书,看了太多别人的故事,知道了与小山村完全不同的外面世界。 内心开始觉得痛苦,甚至百无聊赖得有些绝望。 我找不着人,来诉说我的想法,我害怕,因为,我想的,说的,他们都不懂。 我坐在树上,透过叶缝眺望,远方除了山,还是山。 心里顿时涌起了莫名其妙的哀愁: 有谁能懂我?长大后,我又会遇见谁? 再或者,我根本就长不大,一场疾病,便可以轻易将我扼杀,我根本来不及去演绎。 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古的东西涌上来,喉咙紧紧地往上走。读过的书,有的近了,有的远了,模糊了。 有个人的背影,在渐行渐远。 我渐渐长大了,也渐渐的融入小伙伴们的圈子,并从中得到乐趣。 村子依山傍水,在水边长大的人,与水大都有着亲近,水性也好得惊人。 一百多米宽的河,中间只换一次气,便可穿过。 由此,河对岸地里的番薯,土豆,西瓜,可算是遭了殃。 我们在清亮的月光下烤着番薯和土豆,吃着西瓜,然后把脚浸入水里,享受着由里到外的清凉。 夜里睡不着,相约到马蹄地里,躺在柔软的马蹄茎叶上,看那空中挂着的月亮,由朦胧到明亮的神奇。 数数星星,想象着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看流星飞落,少年不识愁滋味。 在山茶花盛开的日子,满山都是我们的影子,去寻找一种叫茶叶泡的质嫩汁甜的美味山果。 不在乎手被野草划破,不在乎被草丛中串出的蛇吓到,只因割舍不下茶叶泡入口时的美味。 只觉:天上仙桃,大抵如此。 还有收摘茶子的日子,大人,小孩,老人,家家倾巢而出,挑上担子,背上口袋,忙个不亦乐乎。 那种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额头。 闲暇时,会到地里抓蝈蝈,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块菜地和玉米地,弄得满脸泥土,却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蝈蝈抓回来以后,在脚上绑条线,就变成一架架的活飞机,自得其乐。 七八月间,带上手电和脸盆,到河里摸石螺,天上星光熠熠,河面火光点点,交相辉映。 吃着炒螺,玩着扑克,一个晚上,都是快乐热闹的。 还有夜里放网,放夜钓的日子,小船静静的停在河面上,我们撒下诱饵,屏住呼吸,等待鱼儿上钩。 风轻轻过,依稀带来河畔艄公妻子洗衣和艄公咳嗽的声响。 清冷的月光下,我看见她轻轻搓衣,顺手理了理耳边乱发,他在她身后,为她捶打着背脊。 月色将她和他,还有他们的家,拢在一起,渐渐弥漫出温馨。 伴随着流淌的河水,构造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那是印象里最温馨的一刻。 每次大水过后,河畔的坝子里,总能留下大大小小的鱼。 就很喜欢,跳进坝子里用双手去抓鱼的感觉。 鱼很滑而且聪明,不会一下子就让你抓到,几番周旋后,鱼终于到手。 那种成就感,远远胜过都市人到鱼塘靠垂钓饿鱼所获得的成就感。 就很怀念,那些手提用水草串起的活鱼,吹着口哨,阳光撒满全身的日子。 稻子收割以后,整个田野露出原来的脸容。 长长的禾田,只留下齐脚的禾梗,人赤脚走在禾梗上,如同在万水千山间穿行。 貌似萧条,却是快乐的季节。 这个季节的田鼠,囤积了整整一夏的肥肉,正是下锅的好时候。 田鼠跟城市里的老鼠不同,吃田野谷子,喝山泉长大,在田野里撒野。 田鼠肉嫩味鲜,按照现在的标准,算是半绿色食品。 大人小孩,都喜欢在这个季节,相约去抓田鼠。 通常有两种抓法:用水灌,或者用烟熏。 通常是先观察鼠洞的情况,狡兔三窟,狡鼠亦藏数洞。 稍大的是主洞,在离主洞不远的地方,肯定还会有着其他的洞口,得用泥土堵上。 然后就是灌水或者熏烟了。 通常是两人组合,一人负责灌,一人把手卡在洞口上。 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就得屏息准备。 在鼠串出洞的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卡住。 通常是十卡九中,道行高的前辈,据说两指禅便能夹鼠。 当然,如果你实在运气那么背,被你夹住的,可能会是一条蛇。 我就曾经见人夹出条蛇,吓得一路狂奔。 所以,便衍生了用渔网在鼠洞设置陷阱的做法,既安全又实效。 田鼠抓回来,可上葱花爆炒,也可做汤,但凭卿之所好。 美味如斯,远胜鸡肉鱼肉。大快朵颐。 夜里不睡觉,喜欢跟小伙伴带上自制竹夹,到小沟里夹黄鳝,到人家鱼塘里偷鱼。 屏住呼吸,四下一片静寂,唯有小溪流水潺潺。 抬望眼,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胸腹里,霎时一个清凉。 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便是在闷热的六月天里,和小伙伴们到山上砍来竹子,扎成竹排。 然后撑到河里,让小竹排顺江而下,流向未知地域。 我们则躺在上面,吃着山里采来的野果,笑着,闹着。 而今,小竹排早已被扔入历史,儿时的玩伴也都随风散落到天涯。 只有那哗哗的流水声,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回响着,经久不息。 有段时间,爱上了书里的故事。 书里说,如果你真的爱一个女孩,就为她去寻找一颗幽灵水晶。 于是,傻乎乎的,跑到山里去淘水晶。 粤北边陲小镇,多山却少矿石,多是铁,铜。 我一直找寻不着我的幽灵水晶。 寻找到的,是一堆云母,以及造型怪异的石头。 许多年后,当我从箱底翻出诸此宝贝儿时。 不禁莞尔。 家乡人从来不买茶叶,家乡人都喝着自制的茶叶。 入口稍苦,随即甜爽,满腹清香。 拾茶叶是个苦差事,它从不让人轻易得到,远离人群,长在二十公里深处的大山。 农忙过后,边有许多带着干粮和袋子,轻装出发的拾茶人。 一路斩荆披棘,寻找着。 我曾经数次跟大人进山,真正明白了生活的艰辛。 自然,大山从来不亏待有心人,它回赠你,远远大于你所付出的。 风过后,茶叶满地,随手可拾。 还有茶树的果实,是种难得的佳果。 切片后加糖蒸煮,在烈日下暴晒成干,入口是异常的芬香。 与精制的葡萄干有着不相伯仲的美味。 那是我们小时候的零食最爱。 记忆深处,总有着外公的影子。 他是个隐忍,坚持,豁达的老儒生。 写得一手好字,为人正直。 他教我读书,写字,做正直的人。 外公和我,都是爱书的人。 他书房里的书籍,填充了我童年时期的生活空白。 通常是一老一少,一大凳一小凳,聚精会神的列在屋前。 那是记忆深处一道最独特最温馨的风景。 外公屋后,是漫山遍野的竹林,盛产嫩竹笋。 外公带我去砍竹笋,洗净脍制成菜,整个屋子顿时弥漫着竹的清香。 竹是文人的最爱,也是外公的最爱。 许多年后,会有人不断问我,为何偏爱竹笋。 我想,我是难舍着那种亲情。 外公,今年,我回来看你。 外公,想念您。 少年便识愁滋味,委实是种不幸。 难受的时候,会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天真的以为,世界都遗弃了我。 看流水飞逝,看年华渐远。 黄昏时刻的落日,是那样的美。 从小在水边长大,却对水有着既向往又畏惧的复杂情感。 平静时,静水流深。 狂暴时,万马奔腾。 那是一个遥远的有阳光的夏日午后,传来了噩耗,伟玲没了。 伟玲是我小时候的玩伴,那天,她与其他小玩伴过河摘野花,路过险滩时,被水吞噬。 那个傍晚,我看见平叔在河边无声抽泣。 西风紧,残阳如血。 第一次,感觉到对水的畏惧。 九四年,洪水暴虐,席卷了一片片河滩和禾田。 到处是惶恐的面孔。 从二楼望下去,汪泽一片。 无数的树木,大小的家畜,油瓶,衣物被水卷了一个下午。 奔腾而下,浩浩荡荡,混混沌沌。 一米二的浸水线,家里一直保存着。 还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和家人吵架。 独自一人跑到河边,狠声哭泣。 水慢慢漫过我的脚踝,一点一点将我侵噬。 在世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的时候,有只手拉我起来,带我回家。 是啊妈。亲爱的啊妈,并不曾将我遗弃。 那个时候,有座老屋,将很多人的心连接在一起。 群居年代,是那么的温暖。 据说那座老屋,比我爸爸的爸爸年纪还要长。 那是先人文盛公从河源搬迁来时所造。 近百个单间里,坐着热热闹闹的人。 我依旧清晰的记得:正门左边是思照家,右边是玉文家,再进去是平叔,欢叔,莲婶。。。 我们在老屋里捉迷藏,躲在不同房间里屏住呼吸戏耍。 从墙上刮落一层白白的硝体,制成土炸药。 蓉娘总不忘在香芋馅饼出锅后塞我几个,笑着喊我小馋猫。 呵,蓉娘的饼,是天下第一好饼,这是我童年时最真实的想法。 下雨的时候,几十号人聚在一起,玩拖拉机,十多张台,叫声此起彼落。大人小孩,不亦乐乎。 婶婶娘娘们拉着家常,在昏黄的灯光下,怀里的宝宝睡得一脸香甜。 谁家有了好吃的,家家都能吃上。 谁家有了麻烦,大伙总尽力分担。 邻里偶尔有冲突,也一笑带过。 老屋里有人成长,出嫁,成家,老去。演绎着亘古不变的轮回。 老屋,你一直在我心里,你一直在我梦里。 在农家,播种与收割是两个很重要的环节。对于农家孩子而言,插秧与割禾的体会就来得更深。 我喜欢插秧,插秧的时候,脚深深的陷入泥土里,与泥土有着亲密的接触。 对赐予我们生命和粮食的土地,我有着深深的敬畏与感激。 每次,当脚与泥土赤裸裸的触及时,便能感觉到这片孕育我生命的土地之博大。 人在土地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其实,插秧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你能想象,原本光秃秃的一块田,你一颗一颗的插上秧苗后,便是一片绿油油,充满生命气息的原野。 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着一块梦田,你一点一点的撒下希望,终能收获绿野。 在创造的同时,我们获得了永生。 割禾其实很苦,日晒雨淋,还得弯着腰,对大地保持着躬亲,忍受痒痛袭身。 可土地永远是公平的,你给了它汗水,它回赠你金灿灿的粮食。 就很享受那些在阳光下收割的日子,汗滴禾下土,却内心充实,自食其力的感觉让人幸福。 在太阳下,被蒸发的,是人的虚伪与懒惰,铸就的,是钢铁般的意志。 亲爱的,想告诉你,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很幸福。 离开或者回来,每年总在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我总爱在镇边的小桥上眺望小镇。 小镇静默地站在阳光中,看起来和其它任何时候没有多么不同。 人来人往,风景依旧。 抬头的瞬间,夕阳是如此美丽地,射入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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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 有一个故事,我快要忘记是如何开始的了,却清晰的记得是怎样的结束。 那年,那月,那个夏天,那次遇见,那个怦然心动的瞬间。 我像一部老式的播放机,重复播放着往昔的点点滴滴,任光阴一再荏苒,岁月斑驳。 窗外的春雨,下了一个世界的淡薄,丝毫没有要偃旗息鼓的迹象。 敌不过雨的缠绵,给自己续了杯咖啡,用微微颤抖的手,敲打下一字字的思念。 跟红娟的认识,大概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吧,那时候的我,还在网吧做着兼职。 一日午后,很偶然的,在前台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本子。 收银的阿娜说,已经好些天了,可还没人来领。我好奇地,翻看了本子。 “明年春节一定要接爸妈坐飞机来广州过年,赚钱供弟弟念大学,自考计划提上日程……” 字里行间,都是对青春的感伤,对现实的感悟,对梦想的希冀…… 婉约的文字背后,隐约有着刚强的气息。我开始觉得,那应该是个蛮特别的人。 于是,我循着本子上的电话号码,找到了她的弟弟,并通过她弟弟,终于跟她联系上。 她,就是红娟。 我跟她说,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取回你的东西。因为,那是我在网吧工作的最后一个月。 可在我离开网吧的时候,还是没能见到她。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的她,刚刚换了工作,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为生计每天忙碌奔波着。她的家,她马上高考的弟弟,要求她得有份稳定的工作。 我搬到了陈田,开始了日夜颠倒的生活。 她也依旧每天忙碌,只是忙碌之余,她会在QQ上跟我简单的聊会天,说说她的世界发生的事。无来由的,她笑的时候,我的心中竟会着熟悉的感觉。 毫无疑问,我们是陌生人,素未谋面,这是确切的,可,为什么会有着那么奇异的熟悉感呢? 直到有一天,韬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觉得她像某个人吗? 我顿时明白了,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了,可,没想到,我还是没能走出那个人的影子。 很厌恶自己总会不自觉的将不同的人跟她进行比较,谁又何尝不是着独特的生命个体呢。 可我还是想见见红娟的,我总觉得,一个对生活充满着希望的人,是不应该太孤独的。 终于见到她了,她的行事有点飘忽,到了才通知我。 电话响起的时候,我在想,莫非她也想看看真实的我? 远远的我就认出了她,她静静的伫立于人群中,偶尔风会吹起她的发梢。 我在她身后轻轻的叫了她的名字,她转身的瞬间,我看见了那张秀丽,精致的脸。 这几年,让我有眼前一亮感觉的人,不多了。 脑中涌起的是那句歌词:有谁知道在相遇前,我们要经过那多少陌生人的肩。 我们沿街走,吃廉价的小吃,看人群中一张张陌生的脸。 她会不时轻哼些歌儿,像认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跟我说她家乡的趣事…… 我傻傻的,就只会在一旁听她吟,听她说,看她笑,直到末班车把她送走。 我还在怀疑着她的存在,我还不敢相信,那两个多小时,有个人在我身旁行吟,温言轻语。 回到住处,才发觉,她还没把属于她的东西带走,那本子,我忘了还她了。 忘了也好,我在一旁偷着笑。 那个行事飘忽的人,在我交了房租还了借款身无分文的时候,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今天你付帐”,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一个女孩面前说这话,我会说得那么洒脱。 她一怔,然后开怀大笑。 现在去想那天的事,仿佛是有点遥远了。 我带她去了华农,那个我曾经生活过半年多的地方。 我一直认为,它长长的林荫道,辽阔干净的草场,是广州这座欲望之都里独特的去处。 事实上,每每我感到孤独,难受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沿着校道漫无边际的走。 她曾经说过,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停下来歇息的地方。于是,我带她去了华农。 我想,很长的日子里,我都会记得,那天的夕阳,透过树梢,轻铺到林荫道的细砖上。 风徐徐来,时间仿佛无限止的轻柔。我们手拉着手,旁若无人的走。 在篮球场旁看人比赛,煞有介事大声呼喊,脱了鞋子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走,没有方向和目的。 最后终于在西园餐厅前的湖畔停下了,湖旁杨柳依依,湖里游鱼畅快欢娱。 她躺在我怀里,说想睡去。 我轻轻的摸的她的发稍,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刹那,时光仿佛休止。 云飘,鱼游,人行,风息,她终于醒了。 然后喃喃说她远在湖北的家,她亲切的,快上大学了的弟弟。 她年迈的双亲,她快乐的童年,她记忆里雪花飘舞的年轮,她那没成行的大学梦。 她那坚忍的,不怎么能看到未来的生活…… 她说,今天是她来广州以后最快乐的一天,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住她。 我所能给予她的,怕也只有这片刻的温暖。 等车的时候,我轻轻的问她,你记住我了吗,要不要多看几眼? 她怔怔的看着我说,都已经记在脑里了。我搂住了她。 车到火车站的时候,她有点孩子气的执意拉我去吃饭。 别整天吃粥,记得多吃饭,别再日夜颠倒了,你看你多瘦……她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孩子气的点点头。竭力把眼眶内的液体强忍住。 火车站转车去广外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 她不时会看我,眼神里有着丝许的感伤,我尽量让自己的笑亲切些。 车到新市,她下车前,我吻了她的脸颊,我没有说再见,我不怎么习惯告别的场合。 我也没有问她,怎么能找到她,每每,当我流露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她总会说,我会找你的。 我把钥匙忘在她包里了,而她的本子,依旧忘了还她。 之后,也偶尔会在网上见到她,我跟她唠叨我的钥匙她的本子。她说,年关近了,忙着呢。 妈一直催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还不知道呢。 而她,一直没再给我电话,当然,我住的地方信号不好,手机经常没信号。 年前的一天夜里,终于接到她的电话了。 她说,快要回家了。我问,要我送你吗?她说,不用了,我早点下来就是了。 于是,07年的春节,我没回家,一个人在广州度过新年。 我会不时翻出那本子,上面有她家的电话号码,可没区号。 还好,记得她说过,她家是在黄冈一个叫麻城的地方。 于是,大年初一,一个人逛完花市后,给她打电话。 在电话里听她说她那里下雪了,雪好大,雪停后堆的雪人,就像我一样的傻乎乎,沉默不语。 春节后,我没能接到她电话,她QQ也没再上过了。她仿佛从我世界消失了。 三月初,我时间不多了,得去做我该做的事了,我离开了广州,回了家。 我没有多想她为什么没来找我,我也没想着怎么去找她。 我相信,那个行事飘忽的女子,没准,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对我笑得一脸温暖。 跟雪说这个故事的时候,雪说:那个女子,会一辈子记住你。 而那时的我则庆幸,我曾经给过人温暖,收获过感动。 红娟啊,衷心祝愿你快乐,幸福。我常常这样暗自祷告着。 我以为,能跟往常一样,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能让伤口痊愈。 可对她的思念,愈发的强烈。 甚至夜里醒来,都会按捺不住激动,心潮澎湃。 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为自己,也为她。 她几乎中断了所有我能知的联系方式。 我用了最原始的方式,找寻她。 于是,数十次在广州与阳山间往返,在她曾经工作过的望岗小镇,留下我孤独的身影。 但你之前的同事,都不知你的去向。 我不知是你的刻意嘱咐,亦是你不再想见我。 我还是这样,无头绪的找寻着。 终于有一天,在人群中,找到了你。 可你却甩开了我的手,任由眼泪在我脸上不断的流淌。 在旁人不解的眼光注视下,我一步一步的跟你走,尽管你不回头。 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离开望岗。 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可狠心的你,就这样任由我在颠沛流离中苦苦找寻。 你,真狠心。 我在你房门前,一点一点的让悲伤将自己吞噬。 天渐昏暗时,你打开了门,递给我纸巾,还有你的手。 我抬起头,看见了一双红肿的眼睛,泪痕斑斑。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打算放弃工作,回家重新参加考试,要有个好的将来。 是的,我对北大那个遥远的梦,一直耿耿于怀。 你反问我:难道你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娶我? 我说:就是因为爱你,想娶你,才许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说:我不要什么富贵名利,我只要和你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 那好,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就只要跟你一起生活。 接下来的那一个月,是我短暂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在你的小屋住了下来,每天笨手笨脚的给你做你喜欢的冬菇炖鸡,熬汤,收拾屋子等你回来。 给你读诗,梳头,在琐碎的事情中快乐着。 看书看到疲劳了,你会轻轻揉我的眼睛。 于是打个呵欠合上书,关掉床头灯,钻进被窝里抱紧你。 你的身体微微地有点发烫,这是一直以来你的体格特征,也恰好是让我入睡的温度。 亲吻你的耳垂,在你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一个月后,你还是选择了不辞而别。 我发了疯的走,打电话到你家,打给你弟,没人接,再无你消息。 我的生命像沙漏里的沙子,不由自主,一点一点的流走。 接下来的两年多,我依旧在我的世界里沉浮。 而惦记你,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我恨你,惦记你,爱你。 阳春三月,你弟给我发了封邮件。 终于让我明白了原委。 原来早在三年前,你妈便身患重病,卧病在床。 三年来,是你的一个默默追求者,提供了十多万的经济援助,从而保住了你妈。 并含蓄的表示,可以在经济上一直提供帮助。前提是要答允他的追求。 天知道,肾衰竭是个多么大的无底洞。 你答允了。 邮件的最后,是一个地址和时间。 他说他一直知道,他姐一直爱着我。 尽管他答应了她,不告诉我这一切,可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告诉了我。 看完邮件,我脑海中所有的恼恨埋怨都烟消云散。 所有的轻狂,自以为是,什么君子安贫,视金钱如粪土的信念,都一股脑的轰然倒塌。 我万分的憎恨着我是个穷光蛋的这个事实。 买好了车票,抵达了她所在的那个城市。 一路昏昏欲睡,天空阴沉沉的,早已经失去颜色。 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一天下来,不吃饭,简单的喝水,简单的维持生命。 翌日十点,躲在墙角,终于见到了迎亲的花车,也见到了久违的她。 她容颜依旧,只是神情郁郁。 洒落的花瓣,在空中飘舞,宛如电影中美好。 而我是不是也应该像电影中所描绘的情节一样,冲出去,抱住她,告诉她,我爱她。 要她放弃他,跟我远走高飞。 可这是人生,不是电影。 一分多种,花瓣落地,人群涌入酒店,我离去。 我只是来看她,只是来见见她。 他弟告诉我,他对她其实很好,他也很爱她。甚至等了她快十年。 我明白,一个人,可以从中学时代保持对一个人的爱至今,他应该也是个深情的人。 愿你幸福,美满。朝着你的方向,我轻声说。 我走了,麻城的食物辣味太重,我的心承受不住,会窒息。 麻城的水雾也太浓,我的眼老是蒙蒙一片。 爱过一次,元气大伤。 走出广州火车站大厅,眼前是蚂蚁一般密集的人群。 人来人往里,我忘记了我是谁。 漫无边际的走,一个人在青年公园徜徉,在西关老城游离。 在夕阳的余辉里,在滚滚的人流中,感受来自不同肌肤的热度。 拈花一笑观自在,佛说的话语,曾经印象深刻。 却在看到街头一副清酒的广告后,就散落了坚守的容颜。 身边浮世的声音,烟火喧闹。微微的皱眉,嘴角上扬。 看年华蹁迁,记忆缱绻,不若拈花一笑观自在。 也许,这喧嚣的尘世,才是幸福的皈依。 跟雪说起这个故事,雪说:我感觉,你性格比较出世,喜欢美,也懂得欣赏美。 比较淡薄,看见很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很努力的去争取,不去争的时候告诉自己放弃也是一种美。 你期待的是,天作之合,上天注定的,送到你面前的,逃也逃不调的缘分。 一些需要大力争取的东西,你就感觉有点不是你的。 所以你不会去跟谁争她的,虽然你是喜欢的。 你只会走开一边去,期望上天是注定你们一起的,注定她会主动回头的..... 任凭内心波澜起伏,我再无话语。 枫本就是个卑微的男子,生长在有雨水飘零的南方。前路漫漫,只觉寂寥。 直到有一天,翻开一本尘封的书,看到这样的一段文字: “我要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个人是等着你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有这么个人……” 于是,写下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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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竹想 白日里,我带着我的狗,走在乡间小路上。 沿途禾叶青青,我看见飞翔的鸟,停下匆匆的脚步,在松枝停歇整饬。 疯长的野草,在我视线中铺展蔓延开来。 山路弯弯,几个转角后,我看见了那片竹林。 那是一片神奇的竹海,海中的精灵,在以自我的姿态,旁若无人的挺直身躯,傲立山头。那是故乡的竹。 每次,看到徐悲鸿的《田横五百士》的时候,画中人坚毅,大义凛然的表情,会令我瞬间的想起那一根根傲然挺立在故乡山头坡野的竹,在凛冽的寒风中,依旧保持着从容,坚定的姿势。 芝麻开花节节高,竹也是年年攀升。 在一节又一节的竹的间距里,该是有着一个又一个竹的梦想,在不断的丰盈。 做人也应该如竹一般,正直,坚挺,节节攀升。曾无数次,我这样跟自己说。 竹一直是文人墨客心中的尤物。 八大山人朱耷的泼墨山水里,少不了竹的疏影横斜,灵动点缀。 扬州八怪之首的竹痴郑燮,更是居不可无竹,食不可无竹。 据说老先生饭桌之上,可无肉,若无竹,则食欲不振,大呼苦哉。 然其写竹的诗句,如“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却将一个文人的人格与竹完美交融,成为流传千古的名句。 年代更久远一些,在那个是真名士自风流,英雄辈出的年代。 世称“竹林七贤”的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常聚在当时的山阳县竹林之下。 肆意酣畅,播扬过烈烈扬扬的生命意志。 千百年来,那在人海沉浮,上演时代大戏,主宰时代脉搏的英雄侠客,早已尘归黄土。 而竹,始终是先贤们最真诚的聆听者,见证者,将一个个故事收藏。 我躺在竹林下,闭上眼睛,便听见风来疏竹的声响。 一个声音,用近乎天籁的声调,在给我讲故事。 我曾经把自己的故事讲给竹听,让它帮我记住。 再次邂逅的时候,经过竹的沉淀,那些往事,已然栩栩美丽。 我曾在竹林里搭了个小棚,那是放牛时遮风挡雨,隔离阳光曝晒的逍遥好去处。 山雨来临时,雨滴清洗着竹的容颜,竹便惬意的接受者大自然的馈赠,一派慵懒女儿初醒梳洗的写意。 竹缝外,烟雨迷离,是远远近近的,三两人家。 我的牛,在棚外的草地上,欢快的吃草,偶尔回头望我,我捕捉到它喜悦的眼神。 有只小鸟,也慕名远来造访,飞入了这避风港,与木讷的主人一道听雨。 便栖竹林深处,斜风细雨不须归。 晴日里,有笋虫在竹枝上徜徉。 便下手捕捉,并不需要任何工具,一双肉掌即可。 笋虫大多依附在竹枝上,金黄色的外衣在阳光下甚是显眼。 发现目标后,轻声屏息的蹑足过去,轻轻一捏,便手到擒来。 可顽固的敌人,从来不轻易的举手投降,奋力的用爪子挠着你的手,力求挣脱。 于是,残忍一点的孩童,便折断笋虫的翼与爪。 稍有爱心的,便在上山抓笋虫的时候,不忘带上一个小罐来存放。 归来后,放盐,拿油一炸,肉质松甜,类如蟹肉,甚是美味。 三四月间,竹彰显生命力,美其名曰:雨后春笋,势不可挡。 竹笋破土而出,奋力向天空靠近,欲与天公试比高。 乡下人家,待竹笋长粗,挥刀砍下,洗净切片,与肉混合,脍制成美味的农家小菜。 制法大同小异,如五花肉焖笋,酸笋大肠等,不求色香味俱全,但求鲜美,确实解馋。 亦有人家,来不及一一消灭,便晾晒成笋干,小心保存,留待客至。 古人诚不欺我:食不可无竹。竹者,笋也。 时日荏苒,便至六七月盛夏。 竹林是避暑的逍遥去处,山风阵阵,涤荡身心,自然心旷神怡。 农忙间隙的人儿,告别田间的酷热,在竹下,喝一壶梨叶茶,躺上一小会,身心的燥热顿时消失无踪。 忙完了农活,大小孩子簇拥着进入竹林。 砍下年迈的竹子,扎成竹排。撑到江心游荡。 我曾站在竹排上,足心传来河水的清凉。 放眼四眺,江水荡漾,远山苍翠,白云悠悠。憧憬无限。 竹承受的,不仅仅是我的体重,更是一个孩童最初的梦想。 遥远的年代,第一个泛舟三峡的人,一定撑着竹排。 竹该给了他,原始的,强大的动力。一种无限向极限发起冲击的狂想。 我想象着这样的一个画面:一个男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撑一支长蒿,如风行水上。 岁月雕刻了他的容貌,山水抚平了他的创伤,竹排承载了他的梦想。 踏歌而行,渐行渐远。。。 有时会感觉到它的无处不在,那一双双筷子,那一张张竹席,竹椅。 那一个又一个背在身上的小背篓,还有簸箕,还有一个个的篱笆,一枝枝的竹篙。 以及在乡间随处可见的竹制摇篮,竹无限的彰显着它的影响力。 我常走山路,去看风景,去看那掩映在大山深处的竹影。 崎岖的同时,却美景不断。 在我有生之年,我渴望依山而居,给自己搭个小楼。 依山而居,搭楼一定要用竹子。 人常说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 可到底还是有着声音的,流水低鸣,夏竹私语。 在楼上摆满自己心爱之书,泡杯清茶,便可神游。 浮生若此,何事不喜。 我在黄昏时刻,召回了在竹林与松鼠嬉戏的狗。轻声跟竹林告别。 我看见夕阳斜斜的透过斑驳的竹缝,射到草地上的美丽。 风摇群竹,竹自岿然。 远处悠悠的白云,在蓝天下溜达。 云儿探头窥视人间,一不小心,被人捕捉到美丽容颜。 来不及收回羞涩的容颜,于是盈盈一笑,便是人间千万道袅袅炊烟。 我依稀闻到有五花肉焖笋的香味,在风中飘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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